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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莞老板花1亿买下老洋房,装修时发现主卧有隔间,砸开后愣住

发布日期:2025-08-28 10:22    点击次数:158

01

45岁的梁文博站在广州东山湖畔一条绿荫掩映的老街上,在一栋三层高的西班牙式老洋房前停下了脚步。

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,稀疏的短发精心打理过,露出光洁的额头,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却翻涌着外人难以读懂的惊涛骇浪。

“老洋房,你当年梦寐以求,不惜抛夫弃子也要奔赴的奢华生活,现在,我也能轻易拥有了!”梁文博的思绪在脑海中剧烈翻腾,心口一阵绞痛,眼眶竟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色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涌动的情绪,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。一份是这栋洋房的产权转移证明,另一份是刚刚批复下来的翻新许可。他指尖微微颤抖地抚过纸张,那厚实的质感,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和踏实感。

“梁总,这下总算得偿所愿,您应该高兴才对。往后的日子,都是好日子了。”年轻的助理小陈递上一包纸巾,低声劝慰。

“等主体结构加固,内部按照您的想法重新设计装修,您和梁叔,还有您的家人就能舒舒服服地搬进来了。过去心里再多的坎,住进这里,也就该彻底翻篇了。”

梁文博机械地点了点头,目光从文件上挪开,投向那扇雕花的柚木大门。门上的铜质把手在岁月侵蚀下,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绿色。他凝视了许久,忽然对小陈说:“给我拍张照片。”

“好的,梁总!”小陈立刻反应过来,迅速拿出手机,调整好角度。

梁文博迈步走到洋房门前,从颈上取下一串钥匙,找到其中最古朴的那一把,插入锁孔,轻轻转动。伴随着“咔哒”一声清脆的声响,大门应声而开。他将门向两边推开,而后转身,背靠着门内深邃的玄关,面朝外面的街道,稳稳地站在了门廊的正中央。

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,一手高高举起那两份象征着征服与拥有的文件,另一只手则晃了晃那串沉甸甸的钥匙。他对着镜头,努力挤出一个微笑。

那笑容里,交织着一种心结即将解开的释然,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。

心结。这两个字对旁人而言,或许只是一个轻飘飘的词汇。

但对于梁文博,对于所有了解他家庭过往,见证他从底层挣扎崛起的人来说,这个心结,就像南方梅雨季的湿气,沉重、黏腻,渗透了他前半生的每一个缝隙。

故事,要从梁文博父母那段始于理想、终于现实的结合讲起。

梁文博的母亲名叫苏婉琴,出生在粤西的一个书香家庭,聪慧美丽,对未来充满憧憬。而他的父亲梁建军,则是一个从乡下来到城市闯荡的技术员,木讷寡言,却有一双能摆弄任何精密零件的巧手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末,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南粤大地。无数像他们一样的年轻人,怀揣着梦想涌入珠三角。苏婉琴被梁建军身上的踏实和才华吸引,而梁建军也被苏婉琴的活力与眼界所折服。在那个充满机遇和汗水的年代,他们相爱了。

不久后,他们辞去工作,用全部积蓄,在东莞开了一家小小的电子配件加工厂。

次年,梁文博出生。一家三口就挤在工厂后面搭建的简易铁皮房里。日子虽然艰苦,但充满了希望的火花。

苏婉琴是一个极具商业头脑的女人,她能言善辩,将工厂的业务打理得风生水起。她最大的愿望,是能尽快赚到钱,在广州买一栋漂亮的小洋楼,让丈夫和儿子过上体面的生活。

然而,梁建军却安于现状。他喜欢钻研技术,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太多野心。他觉得,只要一家人在一起,工厂能维持运转,就是最大的幸福。

这种观念上的分歧,像一颗微小的种子,在他们之间悄然埋下。苏婉琴时常望着广州方向的夜空,眼神里充满了对繁华都市的向往。她觉得,自己的才华和美丽,不应该被埋没在东莞嘈杂的车间里。

梁建军不理解妻子的渴望,但他爱她,所以选择默默支持。他一边在车间里挥汗如雨,一边笨拙地学着照顾儿子,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留住这个家。

可惜,命运的齿轮,并没有朝着他期望的方向转动。

梁文博七岁那年,工厂的规模已经扩大了好几倍。苏婉琴变得越来越忙,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。她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时髦,口中谈论的,也都是梁建军听不懂的商业酒会和高端人脉。

与之相对的,是梁建军越来越深的沉默。

终于,在一个闷热的夏夜,一场激烈的争吵过后,苏婉琴拖着行李箱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。

“建军,我们不是一路人。”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,像一把冰冷的刀,刺穿了那个夜晚,“我想要的生活,你给不了。文博跟着你,我放心。”

梁建军没有挽留,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,任由妻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他不懂,为什么曾经能同甘共苦的爱人,却无法共享成功的果实。

他赌她只是一时冲动,会回心转意。

然而,他赌输了。

苏婉琴离开后,起初还会偶尔打个电话回来,问问儿子的近况。但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冷漠,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。

不到半年,所有的联系都中断了。梁文博和父亲寄出去的信,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,再无回音。尽管父亲每个周末都会带他去邮局,可他们再也没有收到过母亲的任何消息。

02

工厂里的工人和周围的邻居开始窃窃私语。

有人说,苏婉琴跟着一个香港富商走了,在广州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;也有人说,她早就看不起土里土气的梁建军了,如今翅膀硬了,自然要飞走;更有许多不堪入耳的猜测,像一把把锥子,刺向年幼的梁文博。

梁建军默默承受着这一切,将所有的苦涩都咽进了肚子里。他把对妻子的怨恨,转化为了加倍的努力。他开始学着管理,学着应酬,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工厂。

但他不相信妻子是那样绝情的人。他固执地认为,她一定有她的苦衷,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言说的困难。

于是,在苏婉琴离开的第二年,春节过后,梁建军带着儿子,第一次踏上了去广州的寻亲之路。

那是九岁的梁文博第一次来到省城。路上,他听父亲反复提起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——周振雄。那是他们家工厂最初的合伙人,也是母亲离开前,来往最密切的一个“朋友”。

“你周叔叔在广州发展得很好,或许,他知道你妈妈的消息。”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广州,洋房。”梁文博当时懵懵懂懂地念叨着这两个词,只觉得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,正在他眼前缓缓展开。

然而,现实给了他们父子沉重的一击。

他们找到了周振雄。彼时的他,已经从一个小的建材商,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初具规模的房地产公司老板。在一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,他们见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们一生的男人。

周振雄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,他甚至客气地给他们倒了茶。

“建军啊,人各有志,婉琴有她自己的追求,你又何必强求呢?”周振雄靠在真皮老板椅上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
“她到底在哪?”梁建军红着眼,声音沙哑。

“爸爸,我要妈妈。”梁文博哭着扑过去,想要抓住周振雄的衣角,却被他轻巧地避开。

“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一家人分开,可我实在没有办法。”周振雄叹了口气,眼神里却看不到丝毫同情,“婉琴说,她厌倦了东莞的油污和噪音,她属于广州这样的地方。比起你们那个破旧的铁皮房,她更喜欢能看到江景的公寓。”

梁文博记得,周振雄说到最后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,推到父亲面前。

“这是婉琴托我转交给你们的,算是对你们父子的一点补偿。她说,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,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。”

那一刻,梁文博清晰地记得父亲脸上血色尽失的模样。他记得父亲拆开信封后,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剧烈地颤抖着。

“我对不起你们父子,这辈子欠你们的,下辈子再还。”信纸上,是母亲熟悉的字迹,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人。

听到这里,梁文博终于明白,他和父亲,被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彻底抛弃了。巨大的恐慌和屈辱让他本能地用承诺去挽回,“我可以少吃饭,我可以很听话,洋房,等我长大了给妈妈买,你让她回来!”

“傻孩子,那太遥远了。”周振雄冷漠地摇了摇头,“再说了,你怎么可能买得起东山口的洋房。”

梁文博哭得撕心裂肺,周振雄的身影在他模糊的泪光中,显得那么冷酷而庞大。

他哭累了,在父亲的怀里沉沉睡去。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,他和父亲正坐在回东莞的大巴上。

他抱紧父亲,用稚嫩的声音向他保证:“爸,等我长大了,一定赚很多很多钱,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,再也不让任何人看不起我们!”

窗外天色灰蒙,细雨霏霏。

梁文博感觉到父亲冰冷的手,在他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,那只手毫无温度。父亲重重地叹息了一声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将他抱得更紧,一言不发。

忽然,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脸上,在他心里烫出了一道永不磨灭的疤痕。

从那天起,他有了心结。那就是在广州,买下一栋真正的老洋房,要比母亲向往的任何房子都更大,更气派。

这份决心,像一粒浸满毒液的种子,在梁文博贫瘠的心田里疯狂生长,支撑着他在往后的岁月里,跨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。

首先,他不再哭泣,不再提及母亲。他开始发了疯一样地学习,他知道,知识是走出这片阴影的唯一武器,也是他未来扎根广州的资本。

而梁建军,则用他沉默的父爱,扛起了所有的重担,咬牙赚钱供儿子读书。

十八岁那年,梁文博以全市第一的优异成绩,考入了华南理工大学的电子工程专业。

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,梁建军激动得老泪纵横。梁文博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,眼底闪烁着冰冷的火焰。

他将通知书递到父亲面前,一字一句地说:“爸,我离目标又近了一步。您千万保重身体,等我功成名就,接您去广州享福。”

临行前,他郑重地对父亲承诺:“我跟她不一样。她是个言而无信的背叛者,而我,一口唾沫一个钉。您在家安心等着,我一定说到做到!”

人到中年,梁文博确实做到了。只是他没有想到,定居广州和买下老洋房这两个目标,实现的过程会是如此的漫长和煎熬。

03

二十一世纪初的广州,已经是一座高速运转的国际化大都市。

街头车水马龙,霓虹闪烁,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时代的欲望与光芒。年轻男女的穿着打扮时尚前卫,与当时还被称为“世界工厂”的东莞,形成了鲜明的反差。

梁文博怀着一颗冰冷而躁动的心,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。

期间,他节衣缩食,勤奋苦读,牢牢记着心中的那个目标。

四年后,他以全系第一的成绩毕业,放弃了进入知名外企的机会,毅然回到了东莞父亲的工厂。

但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守成者。他知道,自己的战场应该在广州,在那个曾经带给他无尽屈辱的城市。

几经磨砺,梁文博凭借着敏锐的市场嗅觉和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技术天赋,以及一股不要命的拼劲,说服父亲进行产业升级。

他从小小的代工订单做起,一步步积累资金,研发核心技术,创立自主品牌。

在智能手机产业链爆发的黄金十年里,他成功抓住了风口,财富如同滚雪球般迅速积累。他从一个普通的工程师,一跃成为了在珠三角电子行业内举足轻重的制造业大亨。

有了钱,豪车别墅自然不在话下。金钱对于此时的梁文博,更像是一种武器和工具。

他先是在东莞,在他和父亲曾经居住的铁皮房旧址上,盖起了一栋现代化的办公大楼。

深圳、广州的江景豪宅,他也相继购入,并将父亲接到了身边。

接着,他顺利结婚生子。妻子是合作伙伴介绍的,知书达理,温婉贤淑。孩子活泼可爱,聪明懂事。

他的事业和人生,在所有人看来都已臻于圆满。但只有梁文博自己知道,在广州买一栋老洋房的念头,始终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在他心里,几乎成了他的心魔。

42岁这年,梁文博公司的现金流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。他立刻开始动用所有的人脉,帮他打听东山口一带是否有老洋房愿意出手。

“位置不能偏,品相要好,历史感要足。面积嘛,占地至少要超过800平米,独栋带花园的最好。”

梁文博曾暗中调查过,当年周振雄炫耀过他名下的一处房产,就在东山口,是一栋600平的联排别墅。

哪怕知道那只是周振雄众多房产中的一处,他也决心要在面积和气派上,彻底压过对方。

“最重要的是,要快!”梁文博声音低沉,眼神锐利,对每一个他委托的人都如此强调。

因为父亲梁建军早年积劳成疾,年纪上来后,身体状况每况愈下,近几年因为心脏问题住了好几次院。

每次回家,看到父亲鬓角的白发和日渐佝偻的身影,他心里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。

其实梁建军早已释怀,时常劝他不要再执着于过去,放下仇恨,好好经营眼前的幸福。

“文博,算了吧,别再跟自己较劲了,放过自己吧。”梁建军将儿子的辛苦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不止一次地对他说。

“她当年既然选择离开,就说明她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已经是我们生命里的一个陌生人。买到洋房又能证明什么呢?她不会回来,我们曾经寄托在她身上的幸福,也早就不需要了。”

“不行,这栋洋房我必须买!”梁文博明白父亲的苦心,但他无法释怀。

这不仅仅是为了父亲,更是为了他自己。

他要给那个九岁的自己一个交代,给那三十年充满屈辱的等待和艰辛的奋斗一个交代!

他四处寻找出售洋房的消息,很快,这件事就传到了他一个重要的生意伙伴,广州本地的地产名人“强哥”的耳朵里。

强哥,大名王志强,是地地道道的广州人。

他祖上就是西关大屋的主人,对广州的老建筑和人文历史了如指掌。

强哥比梁文博大了十来岁,为人精明,年轻时在地产中介行业摸爬滚打,如今在广州的豪宅和商业地产圈子里,人脉通天。

两人是在一次行业峰会上认识的。强哥对梁文博这个从东莞制造业杀出来的“过江龙”颇为欣赏。

几次接触下来,他觉得梁文博不仅头脑顶尖,而且胆识过人,重情重义,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。

而梁文博也佩服强哥在广州呼风唤雨的能力和深厚的人脉,乐于与他结交。

这次知道了梁文博在找老洋房,他哈哈一笑,直接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。

“文博老弟,你这个想法,有格调,有情怀!东山口的老洋房现在可是稀缺资源,尤其是那些黄金地段,保存完好的,价格高得离谱,还得讲缘分。不过你放心,哥哥我一定尽心帮你留意!”

“强哥,您是广州通,我就厚着脸皮麻烦您了。”梁文博诚恳地说,“价钱不是问题,我只希望越快越好!”

“价钱不是问题?还要快。”强哥挑了挑眉,“文博,你这话说的,就有点外行了。广州城里有点年头的老洋房,哪个不是天价?而且很多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,业主轻易不肯卖。这事儿,人力只占三成,剩下的七成,得看天意。”

梁文博知道这事困难,但他没有丝毫退缩,“强哥,我知道难,但我必须买到。这是我从小立下的誓言,一定要完成。您多费心,事成之后,我必有重谢。”

强哥敏锐地察觉到,梁文博的执着背后,恐怕有不为人知的故事。但见他没有细说,他也没有追问。

他盯着梁文博那张写满坚毅的脸看了片刻,点了点头,“我相信老弟你有这个缘分。”

大约过了半年,强哥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。他亲自给梁文博打来电话。

“文博老弟,我这边搭上一个房产圈的老朋友,他手头正好有一栋东山湖边的独栋洋房要放盘。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,你直接跟他联系。”

梁文博千恩万谢,挂断电话后立刻拨通了那个号码,询问具体情况。

04

中介老徐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广府口音,听说梁文博是强哥介绍来的,态度立刻热情了三分。

寒暄过后,他直入正题,“梁老板,真是巧了。我现在就在这栋洋房附近,您要是有时间,不如直接过来现场看看?”

梁文博问清楚地址,将公司的会议全部推掉,立刻让司机开车送他过去。

一见面,老徐就热情地迎上来,与梁文博握了握手,“您的要求,强哥都跟我交代过了。要找一处位置好,格局正,有故事的老洋房。来,我这就带您去开开眼界!”

梁文博怀着激动的心情跟了过去,然而,当他看到第一栋房子时,却失望地皱起了眉头。

房子面积倒是不小,但内部被业主改得面目全非,充满了现代化的浮夸装修,完全失去了老洋房应有的韵味。

老徐看出了梁文博的不满,笑着建议道:“梁老板,您回头肯定要重新装修的。这些表面的东西,敲掉就是了。您不差钱,找个顶级设计师,想要什么风格没有?”

梁文博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遵从内心的感觉摇了摇头,“没缘分。这栋房子我一进来,就感觉不对味。还是麻烦您再费心找找别的吧。”

他说着,递上了一个厚厚的红包。

老徐虽然觉得可惜,但也明白做这种大宗交易,讲究的是一个“眼缘”。

他爽快地接过红包,笑道:“明白,明白。老房子交易,比的就是个缘分。梁老板您的缘分还没到,别急,我继续帮您留意。”

而这一留意,就是一年半。

并非老徐办事不力,而是之后他又介绍的几处房源,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,始终没能让梁文博真正动心。

直到三个月前,老徐寻摸来的这栋位于东山湖畔,与鸦儿胡同相邻的老洋房,才终于让梁文博体会到了那种眼前一亮,心跳加速的感觉。

约好时间,老徐带着梁文博来看房。车子在胡同口停下,两人步行往里走。胡同不宽,两旁是高大的榕树,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红砖墙上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广州独有的,混合着花香和烟火气的生活气息。

老徐边走边向梁文博介绍。

“解放前,这里叫启明东路。咱们今天要看的这栋洋房,就在胡同最深处。是民国时期一位归国华侨建的,占地1500平,三层半高,带一个大花园。据说原主人是南洋的橡胶大王,后来几经易手,也曾被充公,分给好几户人家住过。

直到九十年代初,有位姓顾的老教授,拿着当年的地契找到了相关部门。经过核实,房子最终物归原主。这位顾教授呢,以前是中山大学搞历史研究的,退休后就住在这里,深居简出,很少与外人来往。

这次之所以决定卖房,是因为他年事已高,快九十了,准备跟儿子去澳洲养老。”

梁文博了然,房子留在国内,后辈不知何时才会回来,不如换成现金带走,来得实在。

老徐带着他在一处朱红色的铁艺大门前停下。大门虽有些许锈迹,但依然气派。他打了个电话,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来开门,老徐介绍说是顾教授的孙子。

大门推开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前院,一条水磨石小径通向主楼。院子里种着几棵白兰树,花香袭人。

虽然因为长期缺少打理,院子显得有些荒芜,但其建筑格局却相当规整。主楼坐北朝南,红砖墙,绿琉璃瓦,带有宽阔的阳台和拱形门窗,是典型的西班牙风格建筑。

整个院子给人的感觉,古朴而优雅,仿佛一位洗尽铅华的贵妇,在时光中静静沉睡。

梁文博一眼就看中了。但他没有急于表态,而是迈着沉稳的步子,仔细观察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。他的目光锐利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
他走到主楼前,伸手触摸了一下冰冷的红砖墙,墙体坚固厚实。

他抬头仰望屋檐,那些精美的雕花和线条,虽然有些许破损,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气派与考究。

他站在院子中央,视线扫过整个建筑,越看越觉得这栋洋房的格局、气度,都完全符合他心中的想象。

尤其是那种沉淀下来的历史感和文化气息,是他在广州任何一个现代豪宅区都感受不到的。

他隐隐觉得,这一次,属于他的“缘分”真的到了。

他对老徐递过去一个隐晦的眼神,坚定而明亮,像是在说:“这栋房子,我要定了。”

老徐心领神会,立刻回以一个灵活的眼神,传递着“收到,看我的”信息。

接着,梁文博一边继续在院子里四处打量,一边听着老徐开始与对方周旋价格。

顾教授的孙子一开始开价一亿五千万。梁文博听后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太贵了。”

老徐立刻火力全开,从房子的维护成本,讲到市场的波动,一番唇枪舌战,硬生生将价格磨到了一亿三千万。

05

梁文博依旧摇头。实际上,这个价格他已经可以接受。房子确实是稀缺品,他不打算拖延太久。

但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告诉他,这还没有触及对方的心理底价。

直到老徐把价格压到了一亿一千万,然后将他拉到一边,悄声说:“再低就没可能了,梁老板。您觉得可以,咱们就签合同。要是还不满意,我再试试,但我估计对方要翻脸了。”

梁文博点了点头,“麻烦徐哥再最后争取一下,实在不行,一亿一千万我拿下了。”

老徐又回去磨了半天,最终,价格定格在了一亿零八百万。

于是,梁文博大手一挥,当场拍板,买下这栋老洋房!

随后,在确认了房子的产权清晰无误后,他和顾教授的家人一手交钱,一手交房,迅速办理了过户手续。

顾家人当天就搬离了房子,梁文博则立刻找来开锁师傅,将整栋房子的门锁全部换掉。

而他此时并不知道,这座见证了近百年风雨的老洋房,即将在他的生命中,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。

拿到崭新的房产证那一刻,梁文博带着他重金聘请的设计师和施工队经理,再次来到了这栋完全属于他的洋房。

他心中百感交集,想起了母亲离开时决绝的背影,想起了自己和父亲在东莞那个小工厂里相依为命的艰苦岁月。

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里打造成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,然后带着父亲和妻儿住进来。至于那个女人,他脑海里闪过她的身影,随即被一股强烈的恨意压下。他要让她知道,她当年看不起的一切,如今他唾手可得。

他按捺下浮躁的心思,让设计师和施工经理开始对房子进行全面的勘测。

第二天,施工经理就给他打来电话,恭敬地汇报:“梁总,外部结构加固和内部装修的初步图纸您看过了吧?按照您的要求,保留原有建筑风貌,水电全部走暗线,尽量不破坏整体格局。您提出的一些现代化改造也都可以实现。我们这边随时可以准备动工,您看选个什么日子合适?”

“我找人算一下,再给你答复。”梁文博想了想说。

挂了电话,他吩咐助理小陈联系一位香港有名的风水大师。约好时间后,他亲自带着大师来洋房转了一圈,定下了一个动工的吉日。

“这栋宅子不错,旺你。”临走前,风水大师语气莫测地留下了一句话。

梁文博心中一喜,更觉得这栋房子买对了,也愈发期待入住的那一天。

转眼一个多月过去,到了动工的日子,梁文博带着助理再次来到洋房。

负责外部修缮的王师傅绕着主楼走了一圈,啧啧称奇:“这廊柱,这横梁,都是上好的柚木,就是有些地方被白蚁蛀了。这地砖,这瓦片,都是当年的老物件,可惜有些破损了,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来补,只能尽量修复,得花大功夫了!”

梁文博认同王师傅的专业判断,他点点头,诚恳地拜托对方:“麻烦您尽力,只要能恢复当年的风采,钱不是问题。完工后,我给您和兄弟们包个大红包。”

王师傅精神一振,拍着胸脯保证:“梁总您信得过我,我老王一定拼尽全力,把这栋洋房给您修得漂漂亮亮,保证不破坏它原有的韵味!”

看完了外部,梁文博又走进主楼内部查看情况。本以为里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,结果刚一进去,负责室内装修的高师傅就神色凝重地迎了上来。

看到他,高师傅急忙说:“梁总,您来得正好,我刚有个不寻常的发现,要向您汇报!”

“什么发现?”梁文博心里咯噔一下,追问道。

“是这样,我刚才在丈量主卧室尺寸的时候,发现靠着阳台的那面墙,厚度有些不对劲。”高师傅一边说,一边带着梁文博来到二楼的主卧。

“这个房间的进深,图纸上标注是八米,但是您看,”高师傅让徒弟拉开卷尺,指着上面只有六米八的尺寸数字对梁文博说,“凭空少了一米二,我怀疑这墙体里面有夹层。”

“会不会是外墙占了尺寸?”梁文博问道。

从内心深处,他不愿意这栋房子出任何问题。他希望一切都能平平安安地装修好,顺顺利利地住进来。

而好端端的墙里藏着一米二的夹层,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。

高师傅摇了摇头,“我刚才特意去阳台量过,外墙是正常的。”

也就是说,那消失的一米二,十有八九被做成了一个秘密的夹层,藏在了墙体之中。

“梁老板,您看这情况,要不要砸开看看?”高师傅征询梁文博的意见。

梁文博心里天人交战。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吗?

他做不到。就算现在能忍住,将来住进来,也免不了每天盯着这面墙胡思乱想: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?是前任房主的金银财宝,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?

“砸!立刻砸开看看。”纠结了几个呼吸,梁文博做出了决定。

“好嘞!听您的。”高师傅得到命令,立刻招呼几个工人,抡起大锤开始作业。

梁文博屏住呼吸,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面隐藏着秘密的墙壁。墙体在重锤的撞击下,石灰和砖块扑簌簌地掉落。很快,墙上出现了一个破口,里面黑洞洞的,一片死寂。

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霉味的腐朽气息,从破口里弥漫开来。

突然,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一个工人的锤子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。紧接着,一大块墙体脱落,露出了里面一个更大的空洞。似乎有什么东西,因为失去了支撑,从里面倒了下来。

梁文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,和所有工人一起,从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朝里望去。

“天啊!墙里面竟然藏着这种东西!这也太吓人了!”

06

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,众人看清了里面的景象。

那不是什么骇人的东西,而是一个半人高的、蒙着厚厚灰尘的棕色牛皮箱。箱子因为墙体的倒塌而翻倒在地,箱扣在撞击下弹开了,露出了一角泛黄的纸张。

工人们都松了一口气,有人开始开玩笑:“梁老板,您这运气也太好了,买个房子还附赠一个藏宝箱。”

梁文博没有说话,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。他挥了挥手,示意工人们先出去。

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助理小陈时,他才缓缓走上前,蹲下身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拂去皮箱上的灰尘。

那是一个款式非常老旧的皮箱,上面的铜扣已经生出了绿锈。他深吸一口气,将箱子完全打开。

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,只有一叠叠码放整齐的信件、一个厚厚的日记本,以及最底下压着的一份牛皮纸文件袋。

梁文博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拿起最上面的日记本,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,但那熟悉的墨绿色硬壳,让他瞬间如遭雷击。

这是他母亲苏婉琴最喜欢用的那种日记本。

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,一行娟秀而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:

“1988年10月3日,晴。今天,我和建军的工厂终于拿到了第一笔订单。虽然只有五千块,但我们都高兴得像个孩子。我相信,我们的好日子,就要开始了。”

梁文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。他一页一页地翻下去,那熟悉的字迹,记录着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事。

日记里,记录了工厂如何从一个小作坊,一步步发展壮大;记录了她和父亲梁建军如何同甘共苦,为了每一个订单而奔波;记录了她怀上他时的喜悦,和他出生后带来的无尽欢乐。

日记里的母亲,是一个充满活力、智慧和爱意的女人。她爱她的丈夫,爱她的儿子,爱他们共同奋斗的事业。

然而,从某一页开始,日记的基调开始变得沉重。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——周振雄。

“1993年5月12日,阴。周振雄今天又来找我,他想让我们把核心技术卖给他,被我拒绝了。我总觉得,他的眼神像狼一样,让我很不舒服。”

“1993年8月20日,雨。工厂的货款被卡住了,几个大客户同时要求我们降价,否则就取消订单。我知道,这背后一定是周振雄在搞鬼。建军急得嘴上起了泡,我必须想办法解决。”

“1994年1月5日,晴。周振雄摊牌了。他用伪造的债务和工厂的生存来威胁我。他说,只要我肯离开建军和文博,他就愿意出资,帮工厂渡过难关,甚至让出他名下的一家空壳公司,让建军重新开始。他说,我这样的女人,不该被困在东莞。”

“1994年3月15日,阴。我别无选择。建军太老实,他斗不过周振雄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,更不能让文博跟着我们吃苦。我签了那份协议,拿了那笔钱。周振雄说,这是‘分手费’,我却觉得,这是卖掉我灵魂的价钱。”

“1994年4月28日,雨。明天我就要走了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文博告别。我只能骗他,骗所有人,说我爱上了别人,说我贪慕虚荣。或许,恨我,能让他更快地成长。文博,我的儿子,妈妈对不起你。你要记住,妈妈永远爱你。”

日记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

梁文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砸在泛黄的纸页上,晕开了一片片墨迹。

他拿起那些信件,每一封的收信人都是他,但没有一封寄出过。

“我亲爱的文博:今天是你十岁的生日,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。不知道你有没有长高,有没有听爸爸的话。妈妈在广州,每天都在想你。”

“我亲爱的文博:听说你考了全班第一,妈妈真为你骄傲。你要好好学习,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,不要像爸爸那么懦弱,也不要像妈妈这么没用。”

“我亲爱的文博:妈妈病了,很想见你。但我不能回去。周振雄像个魔鬼,他不会放过我们的。你要照顾好自己,照顾好爸爸。”

一封封信,像一把把尖刀,将梁文博的心脏凌迟得血肉模糊。

三十年的恨意,三十年的执念,在这一刻,轰然倒塌,碎成了一地荒唐的笑话。

他一直恨错了人。

他那个被他视为懦弱、无能的父亲,才是真正的受害者。而他那个被他恨之入骨、视为拜金无情的母亲,才是这个家庭最伟大的牺牲者。

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愧疚,瞬间吞噬了他。

他拿起箱底那份牛皮纸文件袋,颤抖着打开。里面是一份工厂的股权转让协议,签署日期,正是他母亲离开后的第三天。协议上,他父亲梁建军的名字,赫然签在了转让方的位置。而受让方,正是周振雄。

原来,他父亲的工厂,最终还是没有保住。

梁文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。

周振雄!

这个名字,像烙铁一样,烫在他的心上。

他从一个单纯的“复仇者”,瞬间转变为一个真相的“探寻者”。他要搞清楚,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。他要让周振雄,为他所做的一切,付出血的代价。

07

梁文博将皮箱重新锁好,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,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
他走出洋房,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。他对助理小陈说:“装修暂停。所有工人遣散,给他们双倍的工钱。另外,找最可靠的安保公司,24小时守住这里,任何人不得入内。”

小陈虽然满心疑惑,但看到老板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,一个字也不敢多问,立刻点头去办。

回到位于珠江新城的顶层公寓,梁文博把自己锁在书房里,整整一天一夜。

他反复阅读着母亲的日记和信件,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。他试图从那些文字的缝隙里,拼凑出母亲离开后的生活轨迹。

然而,线索到那封最后的信,就彻底中断了。

母亲去了哪里?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藏在墙里?她还活着吗?

一个个问题,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的理智。

第二天,梁文博出现在了他的公司“博创科技”的总部。他召集了公司最核心的几个部门主管,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。

“从今天起,我需要你们动用一切资源,帮我调查一个人。”梁文博的声音冰冷而平静,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这是他暴怒的前兆。

他在投影上放出了周振雄的照片。

“周振雄,现任‘雄图地产’董事长。我需要知道他从1990年至今的所有信息。他的发家史,他的资金往来,他的人际关系网,他所有的黑色、灰色交易。不计成本,不计代价。”

在场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,他们从未见过梁文博如此严肃。他们立刻意识到,一场风暴即将来临。

公司的信息安全部门,是梁文博亲手打造的王牌。里面聚集了一群国内顶尖的白帽黑客。一声令下,这些人立刻化身为暗夜里的猎犬,扑向了周振雄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商业帝国。

同时,梁文博找到了强哥王志强。

在一家私密的茶馆里,梁文博将一杯顶级的单枞推到强哥面前。

“强哥,这次,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大忙。”

强哥呷了一口茶,笑道:“文博老弟,你我之间,还用这么客气?有什么事,直说。”

“帮我查一个人,周振雄。我想知道,他在广州的根有多深。”

强哥的笑容收敛了,他放下茶杯,看着梁文博:“文博,你跟他有梁子?”

梁文博没有隐瞒,将自己父母的往事,以及在老洋房里的发现,简略地说了一遍。

强哥听完,沉默了许久,重重地叹了口气:“这个周振雄,我知道。八九十年代靠着倒卖建材起家,手段确实不干净。后来傍上了几个贵人,转做房地产,才洗白上岸。这些年他行事低调了很多,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,他是个笑面虎,心狠手辣。”

他看着梁文博,眼神凝重:“文博,你要动他,不容易。他在广州经营了三十年,盘根错节,黑白两道都有他的人。你虽然有钱,但毕竟是过江龙,强龙难压地头蛇啊。”

“我不管他是地头蛇还是过江龙。”梁文博的眼神里闪烁着偏执的火焰,“我只知道,他欠我的,必须还回来。”

强哥看着他,最终点了点头:“好。既然你下定决心了,哥哥我豁出去了,帮你一把。我去找几个老朋友打听打听,看看能不能从他过去的烂账里,找到点突破口。”

一场针对周振雄的秘密调查,就此全面展开。

梁文博像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,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。他白天处理公司的正常业务,晚上则通宵分析着手下人送来的各种情报。

周振雄的商业版图,像一个巨大的冰山,慢慢地在他面前露出了水面之下的部分。

他发现,周振雄的“雄图地产”,表面上光鲜亮丽,但其早期的原始资本积累,充满了血腥和罪恶。强拆、暴力催收、官商勾结,桩桩件件,触目惊心。

然而,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案,相关的证据早已被他清理干净,很难找到致命的突破口。

梁文博并不气馁。他知道,只要是冰山,就一定有裂缝。

08

半个月后,信息安全部门的负责人阿哲,给梁文博带来了一个关键性的发现。

“梁总,我们渗透了雄图地产的内部财务系统。发现他们公司有一个海外账户,每个月的固定日期,都会有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汇入。这个账户的流水很奇怪,只进不出,而且持续了将近二十年。”

梁文博的眼睛亮了:“能查到这个账户的持有人是谁吗?”

阿哲摇了摇头:“对方很谨慎,用的是离岸群岛的匿名信托。我们追踪不到最终的收款人。但是,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线索。”

他调出一份文件:“负责操作这笔汇款的,一直是雄图地产的一个副总,叫张海。这个人,是跟着周振雄一起创业的元老,也是他的心腹。”

“张海。”梁文博默念着这个名字。

他立刻让强哥去调查这个张海。

强哥的人脉果然厉害,不到两天,就摸清了张海的底细。

“这个张海,嗜赌如命。早些年在澳门欠下了一大笔赌债,是周振雄帮他还上的。从那以后,他就对周振雄死心塌地。不过,我的人打听到,他最近好像又手痒了,偷偷跑去公海的赌船玩了几次,输了不少钱。”

梁文博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
他知道,突破口,找到了。

几天后,在公海的一艘豪华赌船上,输得双眼通红的张海,被几个赌场马仔堵在了房间里。

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剁手剁脚的时候,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,带着几个保镖,出现在了他面前。

“张总,我们老板想跟你聊聊。”

张海被带到了赌船最顶层的豪华套房。梁文博正坐在沙发上,悠闲地品着红酒。

“梁文博?博创科技的梁总?”张海认出了他,心里一阵发毛。他跟博创科技没有任何业务往来,对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?

“张总,不用紧张。”梁文博示意他坐下,“我找你,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。”

他将一张一千万的筹码,推到了张海面前。

“这些,够你还清这次的赌债了。”

张海的眼睛瞬间亮了,但随即又警惕起来:“梁总,你这是什么意思?无功不受禄。”

“我不要你的功。”梁文博淡淡地说,“我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。关于周振雄,关于那个海外账户。”

张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没想到,梁文博竟然连这个都知道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他矢口否认。

梁文博笑了笑,没有逼他。他打了个响指,身后的保镖立刻将一份文件,扔在了张海面前。

那是张海这些年在澳门所有赌场的出入记录,以及他挪用雄图地产公款的证据。

“张总,这些东西,如果交到周振雄手上,或者交给ICAC,你觉得,你下半辈子还有机会上赌桌吗?”

张海的冷汗,瞬间湿透了后背。他知道,自己完了。

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他声音颤抖地问。

“那个海外账户,是谁的?”

张海犹豫了很久,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瘫倒在沙发上。

“我不知道。我只负责转钱。周董说,这是用来养一个人的封口费。至于那个人是谁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“封口费?”梁文博的心猛地一紧,“封什么口?”

“我只知道,跟二十多年前,周董吞并一个合伙人工厂的事情有关。据说,那个合伙人的老婆,知道了周董的一些黑料,周董给了她一笔钱,让她永远消失。”

张海的话,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梁文博的心上。

母亲,果然是被周振雄逼走的。而且,她很可能掌握了周振雄的致命把柄。

“那个女人,还活着吗?”梁文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。

张海惊恐地摇了摇头:“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听周董提起过她。梁总,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,求求你,放过我吧。”

梁文博看着他那副恐惧的嘴脸,心中一阵厌恶。他示意保镖将张海带了下去。

虽然没有得到母亲确切的下落,但张海的证词,证实了他心中最大的猜测。

母亲的失踪,和周振雄有直接关系。

而那个神秘的海外账户,很可能就是支付给母亲的“封口费”。

只要能找到这个账户的最终持有人,就能找到母亲!

梁文博立刻让阿哲带领团队,不惜一切代价,全力追踪这个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。

然而,就在他的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,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,将他打入了更深的深渊。

09

在追踪那个神秘的海外账户时,阿哲的团队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。

“梁总,我们在梳理雄图地产早期的资金流水时,发现了一笔非常可疑的转账。”阿哲的脸色异常凝重。

“说。”

“1994年5月,也就是您母亲离开后的一个月。周振雄的公司,有一笔五十万的资金,转入了一个私人账户。在那个年代,五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。”

梁文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:“这个私人账户,是谁的?”

阿哲犹豫了一下,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名字。

“梁建军。”

轰!

梁文博的脑子,像被一颗炸弹引爆,瞬间一片空白。

不可能!这绝对不可能!

父亲怎么会收周振雄的钱?他明明也是受害者!他明明和自己一样,恨了那个男人三十年!

“查清楚了吗?会不会是同名同姓?”梁文博的声音在颤抖。

“我们核对过身份证号码和开户行信息,确认无误。收款人,就是您的父亲,梁建军先生。”

梁文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。

他感觉自己的世界,正在一寸寸地崩塌。

三十年来,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,一直是沉默、坚忍、慈爱的。他是他唯一的亲人,是他奋斗的全部意义。

他无法接受,这个他最敬爱的人,竟然和他的仇人有金钱往来。

不,这里面一定有误会。

梁文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立刻开车,疯了一样地冲回了家。

父亲梁建军正在阳台上侍弄着他的花草。看到儿子行色匆匆地回来,他有些意外。

“文博,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?公司不忙吗?”

梁文博没有回答,他走到父亲面前,双眼死死地盯着他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爸,1994年5月,周振雄是不是给你转过五十万?”

梁建军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了。他手中的水壶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水洒了一地。

他的脸色,在短短几秒钟内,变得惨白如纸。

看到父亲的反应,梁文博的心,沉入了无底的冰窖。

他不需要答案了。

“为什么?”梁文博的声音,像是在滴血,“你为什么要收他的钱?你知不知道,他就是逼走妈妈的罪魁祸首!”

梁建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他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说话啊!”梁文博失控地咆哮起来,他抓住父亲的肩膀,用力地摇晃着,“你告诉我,那不是真的!你告诉我,你没有背叛她!没有背叛我!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良久,梁建军终于从喉咙里,挤出了这三个字。他的眼泪,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,滚落下来。

“文博,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你妈妈。”

他终于崩溃了,瘫坐在地上,泣不成声。

在儿子痛苦的逼问下,他断断续续地,说出了那个被他隐藏了三十年的秘密。

当年,苏婉琴离开后,周振雄找到了他。

周振雄告诉他,苏婉琴已经拿了一大笔钱走了,不会再回来了。他威胁梁建军,如果敢去报警或者把事情闹大,他有的是办法,让他们父子俩在东莞待不下去。

然后,他又抛出了诱饵。他愿意出五十万,买下梁建军的工厂。并且,他还承诺,会利用自己的关系,帮梁建军成立一家新的小公司。

“他说,这是为了你好,也是为了文博好。他说,你还年轻,不能一辈子守着那个破工厂。拿着这笔钱,你可以重新开始,给文博一个更好的未来。”

梁建军痛苦地捂着脸。

“我当时,害怕了。我斗不过他。我怕他真的会对你们母子不利。而且,我,我动心了。”

“我拿着那五十万,开了新的公司。也就是博创科技的前身。文博,我们今天所有的一切,都是建立在那笔肮脏的钱之上的。”

梁文博呆呆地听着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
原来,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,地基竟然是如此的不堪。

原来,他一直视为精神支柱的父亲,竟然是悲剧的“同谋者”。

他的整个信仰,在这一刻,彻底崩塌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,感觉无比的陌生。

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家。

从那天起,他再也没有回去过。

10

梁文博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,也更加冷酷。

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,疯狂地投入到对周振雄的复仇计划中。

父亲的背叛,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情。现在,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,就是复仇。

这不仅仅是为了母亲,更是为了他自己那个被谎言包裹了三十年的人生。

他开始动用更激进,更危险的手段。

他让阿哲的团队,利用从张海那里得到的线索,制作了一个完美的“钓鱼”程序,成功地从雄图地产的财务系统里,盗取了他们所有项目的核心数据和客户信息。

同时,他让强哥利用自己的人脉,在媒体和网络上,散布雄图地产资金链断裂,多个楼盘存在严重质量问题的负面新闻。

一时间,雄图地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。

股价暴跌,业主维权,银行催贷,合作伙伴纷纷解约。

周振雄焦头烂额,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压制负面新闻,但都无济于事。那只看不见的手,总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,给予他致命一击。

他知道,有人在背后搞他。

他很快就查到了梁文博的头上。

对于这个突然崛起的制造业新贵,周振雄起初并没有放在眼里。但在领教了对方雷霆万钧的手段后,他开始感到了恐惧。

他想不明白,自己和这个梁文博无冤无仇,对方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。

他试图通过中间人联系梁文博,想要和解,但梁文博一概不见。

在被逼入绝境后,周振雄终于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件往事。

他派人去调查梁文博的身世,当他看到梁文博父亲是梁建军,母亲是苏婉琴时,他瞬间明白了所有。

原来,是那对夫妻的儿子,回来复仇了。

周振雄的眼中,闪过一丝阴狠。

他决定,要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,好好玩一玩。

他给梁文博打了一个电话。

“梁总,久仰大名。我知道你在找我。不如我们见个面,把三十年前的账,好好算一算。”

梁文博的声音,冷得像冰。

“好。时间,地点,你定。”

“就定在你买下的那栋老洋房吧。我听说,你很喜欢那里。明天晚上八点,我一个人去。”

挂了电话,梁文博的眼中,杀意沸腾。

他知道,最后的决战,即将来临。

11

第二天的夜晚,广州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
豆大的雨点,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

东山湖畔的那栋老洋房里,没有开灯,一片漆黑。

梁文博独自一人,坐在二楼那个发现皮箱的房间里。他面前的桌子上,放着母亲的日记和那个空了的皮箱。

晚上八点整,洋房的门铃准时响起。

梁文博通过监控,看到周振雄一个人,撑着一把黑伞,站在门外。

他按下了开门键。

周振雄收起雨伞,走了进来。他环顾了一下漆黑的客厅,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。

“梁总真是好雅兴,喜欢在这么黑的环境里谈事情。”

他一步步地走上二楼,最终停在了梁文博的面前。

“三十年不见,你长得,很像你母亲。”周振雄的目光,落在了桌上的日记本上,眼神变得有些复杂。

“说吧,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梁文博开门见山。

“我想怎么样?”周振雄笑了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,“这句话,应该我问你才对。你费了这么大的劲,把我逼到这个地步,不就是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?”

他拉过一张椅子,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。

“我承认,当年,是我逼走了你母亲,吞并了你父亲的工厂。但是,商场如战场,成王败寇,这不是很正常吗?你父亲的懦弱,你母亲的野心,才是你们家庭悲剧的根源。”

“闭嘴!”梁文博低吼道,“你不配提我母亲!”

“我不配?”周振雄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,“梁文博,你是不是以为,你母亲是个冰清玉洁的圣女?你是不是以为,她是为了保护你们父子,才委曲求全离开的?”

他凑近梁文博,声音压得极低,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。

“你太天真了。你母亲,比你想象的要聪明,也比你想象的要贪婪。她当年离开,确实拿了我一笔钱。但她不满足,她还偷偷带走了我一份最重要的东西,一份足以让我万劫不复的账本。”

梁文博的心,猛地一颤。

“我怎么可能让她活着离开?”周振雄的眼中,闪烁着疯狂的光芒。

他突然站起身,指了指梁文博脚下的地板,狞笑着说:“你以为你买下的是荣耀吗?你错了。这栋房子,是我特意通过中介,‘送’给你的。因为,这是一个最完美的藏尸地。”

“当年,我就是在这里,处理掉你那个不识时务的母亲的。我把她,永远地留在了这座房子的地基里。你每天踩着的,就是你母亲的白骨!”

梁文博如遭雷击,浑身冰冷,大脑一片空白。

他低头看着脚下那光洁的木地板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他斥巨资买来的,象征着他一生奋斗成果的荣耀殿堂,竟然是他母亲的坟墓。

这极致的荒诞与残忍,瞬间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。

他一直寻找的真相,以最血腥,最讽刺的方式,呈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
12

周振雄的坦白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梁文博心中地狱的大门。

他没有报警。

在极致的痛苦和愤怒中,他反而获得了一种诡异的平静。他意识到,法律或许能审判周振雄的罪,但绝对无法偿还他和他母亲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。

他要用的,是自己的方式。

他没有再对雄图地产进行任何商业上的攻击。相反,他收手了。

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,包括周振雄自己。他以为梁文博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,终日惶惶不安。

然而,梁文博什么都没做。他只是将那些盗取来的,关于雄图地产所有黑色交易的证据,匿名地,分批次地,泄露给了周振雄的每一个商业对手,每一个被他坑害过的合作伙伴,甚至是他最信任的几个情妇。

一场无声的战争,开始了。

周振雄的商业帝国,没有被外力摧毁,而是从内部,开始腐烂,崩塌。

他的合作伙伴,利用他过去的把柄,反过来吞噬他的产业。

他的情妇们,为了争夺他残余的资产,闹得天翻地覆,将他所有的丑闻都捅到了媒体上。

他的妻子,无法忍受这种羞辱,与他离婚,并带走了他一半的财产。

他的儿子,因为他的名声,在国外被同学排挤,最终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。

梁文博像一个冷漠的上帝,在云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。他没有亲自动手,却让周振雄品尝到了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——众叛亲离,身败名裂。

半年后,一个暴雨的深夜。

一无所有的周振雄,从他曾经引以为傲的“雄图大厦”顶楼,一跃而下,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。

消息传来的时候,梁文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。

助理小陈小心翼翼地向他汇报了这个消息。

梁文博听完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没有感到复仇的快感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,无尽的空虚。

他赢了。

但他失去的,却更多。

他再也没有回过父亲的家。梁建军在无尽的愧疚和自我折磨中,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最终在一个清晨,于睡梦中悄然离世。临终前,他给儿子留下一封信,信里只有一句话:“文博,爸爸错了,下辈子,再给你当牛做马。”

梁文博处理完父亲的后事,将那栋东山湖畔的老洋房,用厚厚的水泥,永久地封存了起来。

他没有卖掉它,也没有拆掉它。

他就让它立在那里,像一座沉默的墓碑,一座警示自己的,华丽的囚笼。

他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界巨子,博创科技的掌舵人。他的财富与日俱增,他的帝国不断扩张。

但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冷酷,更加孤独。

他再也没有笑过。

在无数个深夜,他会独自一人,来到那栋被封存的洋房外,静静地站着。

他知道,他的母亲,就睡在下面。

而他自己,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,也随着三十年前的那个雨夜,一同被埋葬在了这座,由仇恨和谎言构筑的,华丽的坟墓里。

他用半生执念,赢得了这场复仇,却也成为了自己过去永远的,唯一的囚徒。